晴天霹雳:
灵秀女儿不敢相信毒品缠上优秀父亲
张元,1963年生于江苏,祖籍南京。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。毕业后个人集资独立制片,拍摄过《东宫西宫》、《过年回家》、《绿茶》、《看上去很美》等脍炙人口的影片。
2004年,张元钟情了六年的王朔小说《看上去很美》,终于被他的妻子宁岱改编成了剧本。开机之前,张元和宁岱商量让6岁的宝贝女儿宁元元出演剧中的陈南燕。
虽然只有6岁,宁元元却很有个性。一次,拍她和男主角的一场戏,男主角哭了,这时候宁元元有句台词,可她不肯说,张元哄她,一遍一遍地教她,可元元蹲在地上只是哭。为这一个镜头耽误好几天,张元很着急,最后还是宁岱几经“利诱”,元元才说了那句台词。
2006年3月,《看上去很美》公映,好评如潮,获得了许多奖项。领奖后,元元很开心,张元逗她说:“当初让你排戏你还哭,现在得奖高兴了吧？”元元看着爸爸说:“是你不会排戏！”张元惊诧地看着女儿。元元说:“在幼儿园小朋友哭了,好朋友都是蹲在身边陪着一起哭的,你非要我说话。”
走出吸毒丑闻的张元迎来重生
张元这才意识到孩子的内心世界很丰富,有些是大人不懂的。从此,张元很尊重女儿的想法,不管元元说什么他都耐心倾听,把女儿当成朋友一样尊重。元元也很粘爸爸,父女俩好得让宁岱嫉妒。
一次,张元带元元到公园玩。公园里有大片湖水,四处丛生的芦苇在微风里悠然摇曳,芦花如雪片儿般飘舞,水面薄雾轻笼,水中央依稀有个小亭子。元元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突然说:“芦苇在风里飘荡,水上升起了烟雾,水那边好像有个美丽故事,好想坐船过去看一看……”
张元呆呆地看着女儿,没想到女儿没有读过任何经典名著,却能说出如此感性、富有审美情趣的话来。张元想,上天给了他这样富有艺术气质的女儿,真是太厚爱他了。
张元握住元元的小手:“宝贝儿,你刚才说的话其实是首诗,这样说是不是像唱歌一样好听呢？”张元把《诗经》里的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”教给女儿。元元很有兴趣,吟诵了两遍就记住了,张元又惊又喜。
元元聪明又有灵气,她是张元的命根子。倾听女儿用纯净的心灵营造的各种各样的意境,由女儿带着他在一个纤尘不染的世界里遨游,成了张元最温馨幸福的享受。
然而,这样的时候并不多。张元工作很忙而且对自己要求很高,每部作品都想融入些新理念。脑力透支常常让他灵感枯竭,有时候想破脑袋也表达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渐渐地,大脑消耗得似乎要干枯了,路似乎越走越窄。他变得越来越烦躁,越来越恐惧,于是,张元开始偷偷用毒品刺激灵感。
吸食毒品后,感觉似乎非常好,思维也畅通无阻了。慢慢地,张元对毒品产生了依赖感。他怕妻女知道,借口要构思电影,一个人搬到书房住。2005年春天的一个晚上,宁岱起来喝水。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,她端了一杯水进去,想问张元喝不喝。一推门,宁岱惊呆了:张元正躺在床上陶醉地吸着一张纸上的冰毒。她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。
张元一惊,从床上跃起,面对妻子他不知道说什么。“你,你……”宁岱浑身颤抖,说不出话来。张元上前想拉妻子的手,宁岱一下子就跳开,尖叫:“别碰我！”她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。“你小声点别把女儿吵醒了。”“你还顾及女儿！你这样对得起孩子吗？”宁岱厉声指责。
张元蹲到地上,痛苦地抱着头哭了。他也不想这样啊,但已经身陷其中,追悔莫及了。“你原谅我吧,我现在也没办法了。”他恳求妻子。“吸毒是小事吗？不是谁原谅就可以改过来的！”宁岱哭着大声说。她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,看不到一点光亮。
“爸爸,谁吸毒了？”元元睡眼惺忪,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。看着女儿,张元心中一阵刺痛。他想去抱女儿又觉得无地自容,眼泪不住地流。“爸爸不哭。”元元上前抱住张元,用柔软的小手为他擦眼泪,张元紧紧搂住女儿……
宁岱没说话独自回房间了。张元抱元元回到她的房间,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睡觉。元元闭上眼,过了一会儿,突然睁开眼说:“爸爸,是不是您吸毒了？”女儿天真纯净的目光让张元心里巨浪翻滚,他无法回答孩子,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“爸爸,我同学说吸毒的人最后会变成人干死去的,是吗？”元元已经上小学了,她似懂非懂地看着张元,眼里充满了泪水和恐惧。
“宝贝,你还小,很多事情都不懂,吸毒是很可怕,但不会一下子就死去,有一个过程,如果这期间戒掉就没事儿了。”张元心里很难受,但还是向女儿慢慢地解释着。元元点点头,放心地长长出了一口气,说:“那就没事儿了爸爸,我们睡觉吧。”张元给女儿掖好被角,在女儿脸上吻了一下,默默往外走。
“爸爸,您没有吸毒,对吗？”张元走到门口时,元元突然又问。张元的心被撕裂了,他深切地感受到女儿心里承受的恐惧和煎熬。他冲到女儿床边,紧紧握着她的手说:“没有,宝贝,爸爸向你保证！为了你,爸爸会远离毒品,永远健康快乐地和你在一起。”他不想让女儿有任何心理负担,忍痛撒了谎。元元点点头,摸摸爸爸的脸,甜美地笑了。
阴云密布:
惶恐女儿如何面对父亲离家出走
那天晚上,张元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女儿的话、女儿的眼神如利剑扎在他的心上,为了孩子,他一定要戒掉这东西。第二天早饭时,张元对妻子女儿说:“为了你们两个,我一定好好珍爱自己,相信我！”他看着宁岱,宁岱眼里有一丝哀愁,但还是勉强笑了笑,元元则一脸灿烂地说她最相信爸爸。张元的眼睛热热的,这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呀,珍惜自己就是珍惜女儿。
但是,戒毒很难,张元戒了又吸,吸了又戒,一直无法从毒品的泥潭里拔出来。2008年1月9日,警察进入张元的家搜查毒品并把他带走,随即大小报纸网络等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了他吸毒的消息。元元把报纸撕得粉碎,大哭着对妈妈说她不相信爸爸吸毒,爸爸亲口对他说过没有吸毒。
女儿的样子让宁岱很心疼,但她还是实话实说地告诉女儿,她最爱的爸爸确实吸毒了。元元歇斯底里地哭喊:“张元是个大骗子！”说着,她跑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大哭,宁岱怎么叫她也不开门。
在看守所里,张元一想到女儿就痛不欲生。女儿知道他还在吸毒还认他这个爸爸吗？事业经过这次重创也完了,以后怎么和孩子相处？他悔恨得以头撞墙,他答应过女儿远离毒品的,为什么没有遵守诺言,宝贝呀,爸爸对不起你……没有审讯的时间里,他总是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痛哭流涕。
所幸未到10天,张元就被放出来了。刚回到家,元元就质问他是不是诚实的人,为什么说话不算话？张元坐在沙发上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元元趴在一边哭了,张元不知道说什么好,独自回了书房。他觉得一切都完了,躺在床上整夜没睡。第二天早上,张元走出书房已经快8点了,元元坐在沙发上流泪。
“元元,上学了,要迟到的,爸爸送你好吗？”张元弯着腰小心地和女儿说。元元“哇”地大哭着说:“我不上学了,这几天同学都议论你吸毒,我不敢和他们说话。”张元感到后背一阵刺骨的冰凉,眼前一黑,差点栽倒在地上。
此后的日子里,元元变得郁郁寡欢,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发呆。张元叫她,她就站起来跑回自己房间。有时候好端端的,她就突然大叫,踢打东西。张元真不知道该怎样做,他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喝酒,整天整天不出来。宁岱也心力交瘁,为了给女儿换个环境,她带着元元搬出去住了。
女儿走后,张元内心空虚绝望,每次闭上眼,脑海里都是女儿忧郁的面容和冷漠的态度。他常被吓得大汗淋漓,为此,他甚至不敢睡觉。
元元怎么都不接张元的电话。宁岱心痛焦躁地告诉张元,元元现在几乎不说话,饭也吃得很少。“张元,你说你都做了什么呀？女儿还这么小就跟着你……”宁岱说不下去,哭着把电话挂断了。
张元快急疯了,他实在挂念女儿,偷偷跑去元元的学校。正是课间,孩子们都在玩。他绕到女儿的教室附近,看见元元孤零零地坐在一个角落里,双手托着腮若有所思,没人理她,她也不理别人。才十几天不见,女儿明显瘦了,小脸苍白,毫无血色。
张元心痛得发晕,他给女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呀！他没有勇气去叫女儿,也无法再看下去,跑出学校开着车到了一个无人的旷野,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几声,用手掌狠狠地拍打着身边的树,血津津地流出来。
回到家,张元收拾好行装,给宁岱写了一封电子邮件。他告诉宁岱:他很抱歉,给她和女儿带来了如此痛苦,他罪不可赦,他走了,从她们的生活里退出,相信时间会慢慢磨灭记忆,希望她们忘记他,希望她们快乐地生活。
宁岱收到他的电子邮件之前,元元已经开始想爸爸了。她常常问妈妈,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干什么？他会不会不吃饭哪？如果没人管他,他再吸毒怎么办哪？亲情关不住,宁岱决定带着元元回去面对张元,和他一起走过这段艰难的路。
母女俩回到家,才发现张元不在。书房和房间都干干净净的,张元的东西都收起来了,衣柜里只少了几件衣服。张元走了？宁岱呆住了。元元突然哭着说:“爸爸会不会想不开呀,我对不起爸爸,在爸爸最困难的时候我应该守着他！老师说过,人都会犯错误,改了就行,爸爸会改的！”元元一边哭一边往外跑,说去找爸爸,一定得让他回家。
宁岱也很着急,她怕张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这时能唤回张元的只有女儿,她让元元赶紧给爸爸打电话。
雨过天晴:
非凡女儿用爱助父亲再造辉煌
张元离家后到了广州,他对什么都不抱希望了,只想慢慢地消磨日子。他怕见到记者和狗仔队,白天从不敢上街,怕遇到熟人,他也不去酒吧和大饭店吃饭。晚上孤单地散步时,对女儿的思念就像春草一样疯长。有时候他忍不住想拨通宁岱的电话和女儿说两句话,每当拨到最后一个数字,他就想起女儿在学校里可怜的样子。他觉得不能再打扰女儿了,给孩子平静的生活是他目前最大的期望。
一天晚上,电话响了,是宁岱！他心里一阵狂跳,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号码,最终却没接,把手机关了。过一会儿,他又忍不住打开手机,语音留言传来元元的声音:“爸爸,您在哪儿,我们很想您。对不起,在您最困难的时候,我们应该在一起,回来吧,爸爸,我和妈妈在家等您。”女儿清脆的声音像是世上最美的乐音,张元跌坐在地上抽泣起来。
不多时,电话铃又响了,张元哭着还是没接,留言里又传来元元的声音:“我知道您在听,爸爸。告诉您个秘密,在我心里您一直是个好爸爸,让我骄傲的爸爸。快回来吧,我想您想到天天流泪。”张元再也忍不住了,他接通了电话,只叫了一声“宝贝”,就泣不成声了。
通电话第二天,宁岱带着元元来到广州。父女相见,张元紧紧抱着女儿,再次哭得说不出话来。“爸爸,您一定会戒掉毒瘾的,对吧？”元元给张元擦着泪说。张元使劲点点头。“我知道您是个汉子,说到一定做到。”元元伸出小手和张元拉钩。
“这是我给您买的玉兔,您是属兔的,它会保佑您战胜一切困难。”元元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一个系着红绳的翠绿玉兔戴到张元脖子上。“爸爸一定戒,一定戒掉……”张元哽咽着说,他紧抱着女儿,生怕一松手她跑了。女儿是他的春天,是他的太阳,有她才有力量,才有希望！有了她,张元觉得活着是那么美好！为了孩子,张元暗下决心一定要重新站起来。
晚上,元元陪张元聊天,她告诉爸爸,拍了《看上去很美》后,他们得了很多奖,同学都羡慕她有个好爸爸,她很自豪。“现在很多同学都议论我,说我爸爸吸毒,开始我很怕,现在不怕了,我知道我的爸爸总有一天还会让我骄傲的。我相信！”元元情绪激昂地鼓励着张元。
住了几天,元元回北京上学了。女儿走后,张元开始努力戒毒。2008年4月,张元回到北京,一边继续《达达》的后期制作,同时还想把张小波的小说《检查大员》改编成剧本。元元一直陪在爸爸身边。她很懂事,看到爸爸工作累了,就会悄悄走到爸爸身后,用小手为爸爸捏捏肩膀、捶捶背。张元很享受很幸福地闭上眼睛。
“爸爸,您都是为了我才那么辛苦的,是吧？我要好好学习,长大了赚好多钱,爸爸就不用工作了,也不用费脑子找灵感了。”元元带着几分豪情说。张元看着女儿说:“宝贝呀,记住爸爸今天跟你说的话,永远不要去刻意追求什么,一切随自然就好,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问心无愧地快乐。”元元似懂非懂地点着头。
暑假里,元元在银河少年宫学习舞蹈。一天下午,张元去接她,离家大约还有一站的地方,“哗啦啦”地下起雨来。张元怕女儿挨雨淋,脱下衬衣搭在她头上,带着她跑。到了家,他已经成落汤鸡了。
第二天早上,张元感冒了,高烧39℃。元元把爸爸扶到床上躺下,给他倒了杯水,为爸爸找来感冒药。让爸爸吃完药,元元又拿了条湿毛巾放到张元额头上。张元没想到女儿这样麻利,看着天使一样的女儿,张元幸福地笑了,有个女儿真好啊！
张元拉女儿坐到床边,亲切地摸摸她的小脸蛋,小心地问:“元元,你在学校……同学还说你吗？”张元还是忘不了自己给女儿造成的伤害,犹豫着还是问了。
元元说:“有些事吧,可能别人就是好奇地问一下,其实是自己太在意了,如果自己不放在心上,别人才不会给你记着呢。”张元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,没想到女儿这么小,说的话这么深刻。这个简单的道理,他怎么就没想明白呢？
走过的路无法再返回去了,重要的是以后怎样走。
2008年10月,张元携他的新片《达达》和剧本《死刑花园》参加第十三届釜山国际电影节。去韩国之前,元元给他画了一张画,画上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在碧蓝的天空下飞翔,旁边还有一行清秀的小字:“爸爸一定能飞向天空。”张元鼻子酸酸的,他只抱了女儿一下,什么也没说。
10月4日,《达达》首映,剧场座无虚席,影片放完掌声雷动。《死刑花园》获得电影节“新片计划”资金1万美元。12月4日,第28届圣丹斯国际电影节影片公布,《达达》被列入“世界剧情片”单元的名单。
从吸毒沉沦被抓到重新振作,张元仅仅用了九个月时间。经历了毒品事件,他的心沉静了很多,努力工作之余就是陪家人。有女儿相伴,他自信能在逆境中迎风挺立,并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,让女儿以他为骄傲……
